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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2023覺知人文獎》【首奬】鄭敬儒

2023-08-22

當我說「無」這個詞,我在無中生有

 在莫名機緣下,這幾年開了畫廊,我承認剛開始困擾我最大的永遠是:我看不懂這個作品在畫什麼。我問過畫廊同業、藝術家、學院教授,得到的答案千奇百怪。於是我找了藝術大學用的課本,花了好幾個月全部重唸一次,然後有了藝術史和大師名作的種種概念,終於,在這個範疇裡我可以跟圈內人士談論藝術,但依然不能解決我心底不踏實的問題。

 有一次,我跟編舞家朋友,一起去國家戲劇院看舞,我問她如果不以舞蹈家的角度,我這種大眾怎麼能看懂現代舞?她說,「確實是很難描述,你多看吧!」後來,我在一本書裡讀到英國泰特美術館的總監Nicholas Serota描述,每當他走進藝術家工作室,第一眼看到新作,不免也感到害怕。連他這樣當代藝術的沙場老將都這麼說,似乎我也不需要假裝懂這些東西。所以我這個畫廊老闆就大方承認,很多時候我完全看不懂。

 月前,藝圈長輩來訪,閒聊後,他用我的語言提供一種新的閱讀方法:「你就跟這幅畫一起打坐看看。」這句話的意思可能是:不帶任何過去、現在、未來的自我偏見與經驗,直截了當去感知當下的它。

 丟掉過去經驗?怎麼直接感知它?在我經營畫廊的這幾年時間,每天都有客人來看展。有趣的是,從旁邊觀察每個人看畫方式,就可以知道每個人心裡的念頭是什麼。大多數的人反應是:他不是很能肯定自己直接感知到的東西,先是看看畫,然後眼睛快速掃描旁邊的貼條(作品名稱),再回去看畫作像不像那個名稱。事實上,直接感知的第一念是如此可貴,大多數人卻放棄了它。所以第二年後,我把作品旁邊的貼條去掉不放。

 究竟我們是否有辦法不仰賴既有概念、而直接感知眼前的事物?這很像我在哲學系的畢業論文。前幾天我才看到一個研討會的資料,史丹佛大學認知科學教授做的研究,他從實驗室裡得知,人類對顏色的判斷,只有10%來自視覺(即透過眼睛輸入的訊息),有90%來自大腦內儲存已編碼過的訊息,這些訊息與語言息息相關。舉例來說,眼前四種深淺不同的藍色色塊,英語使用者判斷這些色塊是同一種顏色(blue)。而俄語使用者看到,卻理解為兩種顏色,使用兩個不同的名詞來描述。究竟語言是用來表達我們已有的思想,或是也悄悄地影響了我們的思想本身?這裡存在一些哲學問題。

 語言總是障礙著我們的直觀感受與禪修經驗,我想起一個編舞家說的:「語言裡有三個最奇怪的詞。當我說「未來」這個詞,第一音方出即成過去。當我說「寂靜」這個詞,我打破了它。當我說「無」這個詞,我在無中生有。」

獲獎者簡介
鄭敬儒
中正大學哲系
自由工作者,現從事服裝設計、配樂作曲、舞蹈攝影

得獎感言:

頂禮上師仁波切。願以此功德,莊嚴佛淨土,上報四重恩,下濟三途苦。若有見聞者,悉發菩提心。盡此一報身,同生極樂國。